周末的噓寒問暖，如昔的閒話家常，卻突然接通了單身的抉擇盡頭。
陽光普照的周末中午，我一邊用免提裝置和亡友母親閒聊，一邊手忙腳亂地晾曬衣服，仆身到露台外的長長晾衣竹掛衫，爭取陽光在下午親吻衣服。
託亡友的福，我和他母親在年多前開始熟稔。我母親甚至吃醋地說：「乾脆把人家認作乾娘吧！」
我和這位「半乾娘」平日閒話家常，沒甚麼深入交流，也許代溝在作怪。我本以為，這次聊的，也是普通話題，甚麼下次聚會活動呀，何時再見面呀等等，誰知，她某天的忽發奇想，嚇得我差點失腳。
對話主題本來是飯局，她攻其無備，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。
「阿鳳呀，你覺得某某如何呀?我前些天，在電視機看到某某，忽然想起，其實他也不錯呀。雖然他來探望我時，話不多，但我看他在電視上，伶牙俐齒。我就想，要是你和他拍拖多好。你們兩個都這麼好。你覺得呢﹖」
防不勝防，我試著避開話題。「啊！是嗎?其實，他話也蠻多的。我們認識了多年，很熟了。」
「你不喜歡他嗎﹖」正式開炮。提問直截了當。
「不是。」中彈，還差點說漏嘴。
我使出撒手鐧：「他不信主啊！」
半乾娘猶豫了一下。滿以為絕招湊效，可以全身而退，但是……
「那樣子嘛，試試請他去教會吧。慢慢他就會信呀。」
有那麼容易嗎?
像他那樣的狠角色，冷靜、機智甚至絕情。要他相信耶穌，真是上一上教會，聽一聽道就能做到嗎﹖我心裡的答案：想你的美呀！(廣東話更傳神：發你嘅春秋大夢啦！)他會信主，除非神行神蹟了。
半乾娘竭而不捨：「那他有女朋友嗎?」
「這個我也不知道呀，他神秘得像黑洞，我們都不清楚。不如下次見面，你自己問他吧。」
問題仿似轉移他人，但對方就是不肯罷休，步步進迫。
「阿鳳啊，你不要再揀了。你年紀不小了，不要再推遲了。上次我聽你說，追你的男生都不錯，偏偏你就是不喜歡。現在你沒有拒絕的條件了。」
這些話，我聽過很多遍。但是，在皺紋漸長，色斑不散，朋友紛紛宴囍，中年上司娶得年輕嬌妻的當下，再次思考這話，我真的沒有辯駁的論據。
「所以，下位男生來追求你，你就得答應了。」
這句苦口婆心的勸告，刺得最深，也傷得最痛。
是嗎﹖我已經落得如斯田地嗎?
理智的我，馬上穿上全套黑西裝，頭頂髮髻，衝出來辯駁：人生怎能盲目至此，為求脫離單身，不擇手段，出賣愛情，即是俗話說的「不理好醜，但求就手」。要是下個出現的只是過客，那我一生的愛情不就全毁了嗎?
另一個理智的我，穿上紅豔連身短裙，輕拂披肩長髮，踏著高跟鞋，婀娜多姿地，徐徐走向黑西裝，輕拍她的肩膀，雙手疊放在黑西裝肩上，嬌媚地在她耳邊，柔聲輕說：「哎喲，看看你啊，討價還價的籌碼愈來愈少囉。女人嘛，愈老愈難找對像的喲。」
黑西裝一怔，啞口無言。
甚麼時候，連我也把自己當作一堆難以出售的倉底貨，非得割價求售不可呢?
也許，我真的猶豫，想放棄了，放棄追尋一輩子的擁抱，享受順手拈來的剎那擁抱。
但那剎那擁抱以後，還有以後嗎?
進退失據。宣告戰敗。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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